从“云山珠水”走向“山城田海”
——生态优先的广州“山水城市”建设初探
广州市城市规划勘测设计研究院项目组
一、广州城市空间发展回顾
1、“云山珠水”的传统城市生态格局
广州古称“番禺城”,又称“任嚣城”,是秦代大将任嚣于公元前214年据古番山、禺山面海而筑。史记(南越列传)“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
到明、清时,广州城从番、禹二山小尺度的山水格局发展到中尺度的“云山珠水”,以白云山系的越秀山为制高点,面向珠江,形成历史上典型的“六脉皆通海,青山半入城”的山水城市格局。
城市用地随珠江岸线的南迁而不断增长,使得城市的中心一直没有多大变动,原来番山、禺山两侧的腹地和不断形成的海积平原足以满足当时作为郡县一级城市的发展需要,城市和自然山水长期保持着和谐的关系。
清代,“十三行”和沙面的先后建设,拉动城市向西发展。民国,拆除城墙,城市向东拓展用地。“云山珠水”的自然生态结构对城市发展的制约开始显现出来。
城市用地的增长一般趋向于投入最小的地区,因此新发展区对旧城社会、生态基础设施有相当的依赖性。由于城市始终在原址发展壮大,千年形成的传统城市结构对城市发展产生极大的制约。
2、城市发展向东与向北的尴尬
1954年,受东那黄埔新港开发的拉动,广州市第一次编制“城市总体规划”,由于白云山和珠江的限制,城市只能沿珠江向东部呈带状布局。
回顾广州城市总体规划历程,从第一到十四轮方案,城市规划用地均向东发展。80年代,由于广州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的建设拉动,东翼黄埔组团迅速发育。城市用地向东发展,在沿江狭长地域形成类似带状的组团式城市总体发展形态。
1984年国务院批复第十四轮“广州市总体规划”。这个规划在特定的历史时期里,很好地解决了80年代广州城市产业发展的问题。以工业为主导的产业发展向东拉开了阵势,使城市结构出现了向东疏解的趋势。但是由于历史的原因和人的认识局限性,当时没有痛下决心将城市中心迁出旧城区。行政、商业、居住等依然在旧城区沿用“摊大饼”的发展方式,人口和功能日益密集。
90年代初.社会、经济超速发展。城市发展需求大量土地。虽然广州市政府提出发展东南部的战略,但是东部组团已不能满足发展的需要,而南部地区受行政区划的制约难以施展。
受制于行政区划,1996年的第十五轮“广州市总体规划”提出东、北两极同时发展的方案。同时向东、北两翼发展,将城市中心移回“云山珠水”自然生态格局约束中的旧城,显化了千年古城传统城市结构的约束,重新回到“摊大饼”的城市发展形态。这个方案存在四大问题:
(1)由于白云山和珠江的限制,东、北两翼的人流、物流、车流必然通过交通业十分困难的旧城,加剧全市的交通矛盾。
(2)强化了旧城的中心区位,非但未能起到疏解旧址的目的,反而提升了旧城土地的经济价值预期。加剧了旧城房地产开发强度,而自于旧城保护规划滞后,见缝插针的旧城改造破坏了名城保护的物质基础,降低了历史文化名城的整体价值。
(3)北冀组团方案侵入了广州市自己宝贵的水源保护区——流溪河、广花平原地下水涵养区,进入了可能会发生地质灾害的不宜建设的广花平原岩溶地质地带。
(4)北翼组团与花都区发展,大有重新包围新机场,使之重蹈白云机场覆辙之势。
80年代盼发展,9O年代初大发展,90年代末大治理。由于缺乏疏解旧城的整体战略,城市中心区局限在旧城“云山珠水”的狭小地域,人口和活动过密,导致旧城交通堵塞、环境恶化,且难以根治。
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防线已经退到“文物保护单位”这样一个层次,“外科手术”式的旧城改造破坏了千年古城形成的历史文化物质基础。广州市“见缝插针”式的高层高密度的旧城改造加剧了危机,无法保证公共设施的规模与质量,引发基础设施在全市范围普遍的超负荷运行。
3、撤市改区——空间尺度的跃升
广州2000多年一直在秦代番禺城限定的框架上不断拓展,从古代城市变蜕变为现代大都会,当代广州在交通方式、生活方式、经济社会组织方式都面临着重大调整,祖先预设的城池再也无法容下过多的子孙。传统的城市格局使城市空间发展捉襟见肘,目前环境、交通、土地存量等方面存在的问题严重制约了城市未来的发展潜力,已经无法应对进一步发展的需要——毕竟“云山珠水”之间小山小水的郡县之城的空间架构已不合适现代化国际性都市的需要,建设国际性城市的广州需要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
2000年6月,番禺的花都“撤市改区”,行政区划的调整解决了城市向南发展的政策门槛,使广州真正成为一个滨海城市。使广州有可能从传统的”云山珠水”的小山小水式的自然格局跃升为具有“山、城、田、海”特色的大山大海自然格局,为建设生态安全的“国际性城市”提供了历史性的机遇,标志着广州城市建设空间格局特有大的改变。
广州将面临一个更高层次、更大尺度上的发展。城市将可以在更人的空间尺度中构建良好的城市空间结构和稳定的生态结构。
二、确立生态优先的城市发展战略
1、广州自然生态基础评价
对于广州这个复合生态系统而言,不同的地区对人类建设行为的敏感度是不同的,有的可以较容易地恢复,有的一旦破坏就难以再恢复。首先我们在生态调查基础上,通过选择在城市中特别敏感的自然生态要素,如地形地貌、基本农田保护、水系及水源保护区、植被多样性、自然景观价值、森林资源分布等分别加以评价,分别编制单项生态因子图。确定权重,并利用地理信息系统加权叠加,对叠加结果分析,进行分级,编制生态适宜度和生态敏感度评价图,得出城市发展涉及生态系统的敏感性与稳定性,了解自然资源的生态潜力和对城市发展可能产生的制约因素,相应提出规划对策。
最敏感区:在对土地资源的合理配置过程中,应该禁止城市建设用地对该类土地的占用。同时按照国家有关法规和技术规范,对在该区范围内的相关行为活动采取一定的控制措施。对于已经侵占或破坏的该类用地,应立即恢复应有的生态地位与价值,并制定有关法规以保证相关破坏的事件不再发生。
敏感区:在规划控制中应加强对该类用地的合理引导,严格控制过量建筑开发对该类田地的破坏。适宜以保护环境为主的园林绿地建设、休疗养用地等,在该区的建筑体量严加控制,建筑风格与自然协调。
低敏感区:可作为城市用地承受较大规模的建设开发,在建设过程中应与整体格局统筹考虑,对于尚未开发用地应适应未来的需要,高标准严要求制定规划控制规范,对于已经建设的高密度城市用地,应加强城市改造以及绿化建设。
不敏感区:是良好的城市建设用地,能承受高强度的开发建设,建筑工程经济,应结合居民对理想居住环境的心理,避免非人性的超高密度生活空间的出现。
2、构筑生态友好的城市格局
在城市发展生态适宜性分析和生态敏感性分析评价的基础上,我们将市域划分为优先发展区、次优发展区、引导发展区、控制发展区和控制保护区等五级生态分区,井针对这五类生态分区分别制定发展的目标和控制的原则、手段,力图建立一个基于生态安全格局基础上的城市发展模式——提供一个生态安全性较高,规模容量合理的城市结构。
鉴于广州有如此丰富的地形地貌,作为一种独特的自然资源,应善加利用,可为城市风貌特色的形成提供重要的基础,构建山水城市的框架。规划提出以下几个策略:
(1)保护九连山脉等区域生态调控地区与市域内广为分布的丘、岗、台等小型山体。山体具有丰富大地景观层次。揭示地域界限,形成城市特色风貌,并充分发挥调节地方小气候的重要作用。
市城内山体广州主要的水源涵养区和农林、旅游发展区;近郊的山体将作为楔形绿地控制,并开发成旅游渡假区,形成沿二环高速公路的环城绿带(黄埔—番禹—南海—北部水谭保护区)和由森林公园、林果保护区、花卉博览园和若干个风景名胜区等地区性公园组成的郊野公园带。
(2)广州市旧城中心城区位于山海之间的丘陵台地,由于用水条件、地质条件好,形成了北依白云山、南临珠江的生态型“山水”空间形态,20OO多年长盛不衰,成为人口的主要聚集地域。
未来城市发展方向依据市城自然生态基础评价,以北部山地生态保护区、水网农田保护区、珠江前后航道及出海口为自然生态平台,主要向东、向南发展。
(3)保护母亲河珠江仅存的自然岸线、沿江湿地和自然泛洪区,避免过于人工化的开发,维育可以保证生物多样性的自然环境。最大限度地保护珠江水系及市域内河、湖、塘、库等自然水体,水滨自然岸线、沿江湿地和自然洪泛区,避免过于人工化的开发,从而调节气候,点缀城市景观,保证生物的多样性。
在规划的城市化地区,应缜密推敲滨水区的利用。绝对保持水系沿岸的开敞状态和连续性,公共活动、生活功能优先。
(4)构筑城市开敞空间系统。以山水为核心的自然生态廓道,其价值不完全在于其自然性。重要的是提供人们一种接近自然的活动场所,廊道设计的目的最终是为人服务。对于城市内部,一个融合多种功能的开敞空间显得尤为重要。
城市各功能区域需要提供一个融自然、休憩为—体,以步行为主要文通方式的生态网络复合系统和开敞空间体系。步行应作为生态廊道环境设计的主要实现方式。将城市中所有可用的开敞空间用步行道路串联起来,这种安静优美的和机动车隔离的林荫步径,应中通整个城市——水系、山系、广场系统、低密度发展区、地区中心的连结、历史文化街区保护等。其中由市区公园和道路绿化带组成伸入市区生态廊遭和镶嵌体,对改善生态环境形成优美的生活环境起着尤为重要的作用。
(5)建立生态分区,立法保护资源
从生态优先的角度,我们结合广州“山、城、田、海”的自然生态特点,依循”自然条件类似、土地利用一致、经济发展趋同、生态问题类同、区划易于操作管理”等原则,广州市域的生态分区分为北部山地生态保护区(山)、中部平原城市化地区(城)、东南部水网农田生态保护区(田)和东南部海域生态保护区(海)等四种生态区域。并针对各区的生态特色,以环境的“文化,净化、优化、美化”为原则,分别确定区域的发展目标和控制导则,充分保护和延续城市地域内的自然资源和人文资源,为市民提供一个乐于居住的家园和生态优先的城市环境,创造一个“青山、名城、良田、碧海”的自然与人文历史复合的山水城市雏形。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广州在生态上不是一个“封闭系统”(Closed System)而是一个“开放系统”(Open System),其生态要素和组织结构的空间范畴远远超过广州市政府的控制辖区。广州与周边地区同属一个生态分区,拥有同—个水系,各城市之间的生态环境息息相关,规划中应统筹考虑,建立城市联合管理机构(城市联盟),协调城市间建设发展与生态复建、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
三、建构广州“山水城市”雏形1、生态优先的市域土地利用规划
规划将广州市域土地分为城镇建设用地、生态敏感区和开敞区等三种类型。
【城镇建设用地】包括了以下四级:
(1)都会区:都会区在进一步完善、疏解城市中心区大组团的前提下,继续完善和发展东翼大组团至新塘、永和;开辟南冀大组团将沙湾水道以北地区纳入城市规划发展区。
(2)次区域中心地和新市镇:新华,街口,荔城,南沙,太平;
(3)镇级中心地和小城镇:建制镇所在地和农村工业化地域;
(4)农村居民点。
【生态敏感区】包括了以下二类:
(1)自然和生态保护区;指对全市生态环境起决定作用的大型生态要素和生态实体,其保护、生长、发育的状况决定了全市生态环境的整体质量,而且一但被破坏就很难有效恢复。如水源地、自然保护区、风景名胜区、大型水库、城市河流等。
(2)生态控制区:指通过规划立法控制开发的乡村牧业地区、水体、丘陵、林地,其中也包括若干人口较少的农村居民点和村镇,居民点之间有明显的农业地带。区内以自然环境、绿色植被和自然村落为主,是规划用来阻隔城市无序蔓延,防止居住环境恶化的大片法定农田、果园保护区。
【开敞区】指未开发的乡村农业地区、水体、丘陵、林地,其中也包括若干人口较少的农村居民点和村镇,居民点之间有明显的农业地带。区内以自然环境、绿色植被和自然村落为主,大部分地区交通设施相对薄弱,是城郊型农业经济的发展基地。
强调都会区北冀与花都次区域中心新华镇之间的生态隔离地带。
强调东翼大组团与南翼大组团之间的生态隔离地带。
强调南翼大组团与佛山、南海市城市规划发展区之间的生态隔离地带。
强调保护重要的流溪河水源保护区。
强调保护广州市已经公布的“流溪河水库水源林自然保护区”等7个自然保护区、“白云山风景名胜区”等10个生态保护区。
2、重塑都会区城市空间结构
都会区是广州市城内城市化密集和主要的发展地区,包括广州市现有城区和番禺沙湾水道以北地区,针对广州都会区而言,我们确定了以下策略:
(1)建立生态的安全格局——提供一个生态安全性较高,规模容量合理的城市结构,使人与自然共生、共存、共荣、共雅,充分发掘山水之美并引入城市复合生态系统之中。
(2)保护母亲河的策略——保护珠江仅存的自然岸线、沿江湿地和自然泛洪区,避免过于人工化的开发,维育可以保证生物多样性的自然环境。
(3)保护山体的策略——不仅要保护九连山脉等区域生态调控地区,而且要保护在都会区中广为分布的丘、岗、台等小型山体,丰富大地景观层次,为各类动物栖息提供条件,揭示地域界限,形成城市物色风貌,井充分发挥调节地方小气候的重要作用。
(4)保护高产农田的策略——严格控制基本农田保护区,使之成为缓解城市热岛的独特的隔离带和开敞空间;基于以上4个策略,我们提出了两个方案:
“巨型绿心”方案:生态优先,控制海珠区果树保护区,小谷围生态公园,番禺南村、新造、化龙基本农田约18Okm2土地,形成生态绿心,城市建设用地沿周边布局。
“一江多岸”方案:为重现母亲河风采,在保护海珠区果树保护区,小谷围生态公园的基础上,城市用地同时沿珠江前后航道发展。沿江培育大量优质土地资源。形成“一江多岸”的景观模式。
四、未来的展望——生态优先的山水城市
在倡导可持续发展思想的今天,生态思想已深入人心。回顾人类在建城活动中的生态意识,经历了生态自发、生态失落、生态觉醒和生态自觉四个阶段,在理论界,“生态城市”模式已逐渐成为寻求城市可持续发展的有效途径,是未来城市发展的必然趋势,其本质可以认为是追求人与自然的真正和谐,并以此来实现人与社会、经济和环境的共生共荣,实别人类可持续发展。
广州必须调整城市结构形态,向新的发展模式迈进:
解决遏止北翼大组团的发育,将城市发展的重心真正转移到东南部来,克服“摊大饼”的发展模式,有机疏散,降低旧城人口密度,疏解旧城功能。开辟新区、拉开建设,优化结构,从而延续和发展广州历史上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优良传统。
“云山珠水”的自然生态格局和传统的旧城城市格局是2000年历史给广州的礼物,发展新区的同时必须注意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
21世纪的广州,机遇与挑战并存。广州必须在高速发展中注意环境保护和空间质量的提高,再也不能以牺牲环境、牺牲秩序为代价来换取经济的增长,必须首先确立生态优先的“山水城市”的建设目标和战略思想。
摘自:《城市规划》2001年第3期 |